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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6月10日星期日

朱颜血.苍兰 [完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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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作者: 小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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部分节选:

  OPENING…

  按照“艾塔索尔太阳历”,这是第四十七个千禧年。

  若照“格林斯-古多瓦”纪年,则是天轮金耀六百三十纪。大转盘跃过摩羯,开启阿古硫斯的宝瓶时代。

  “我的孩,每逢时代进递或光轮回转,黑色的恶必会降临。它是必来的,它必与蛇结盟。凡它所到的万国,必要流血。分明在高处的就要陨落;分明有眼目的就不能看见;分明有手脚的就要受煎熬……”

  “——这是经文上的记载。姬娜,你要认真听讲。”

  每个礼拜日的下午,大主教都会跟姬娜讲解经文。这是奥托大帝的授命。虽然他知道,小公主并不爱听。但他必要依从,不可违背。

  “小公主,以后上课的时候,请您不要带着布偶玩具好吗?我所讲解的是神的书;是邪魔咒和人世道路……姬娜公主,请您从我的头上下来吧。”

  书房内。姬娜调皮地拉扯着大主教的银白长须。老年人的哀求声夹杂着小淘气放肆的笑。打翻了果酱,把厚厚一捆经藏搞到花花绿绿。

  年迈的大主教一再用咳嗽声制止她的顽皮。姬娜却爬上桌,跃出窗户,跳进皇宫花园。

  柔美的女子在水边拨弄琴弦,光把影子映入水镜。是她的姐。

  优美弦乐,花丛深处翩翩蝶衣明艳。

  一曲终了,姐姐收势合掌,双手粉玉静美,微启又如莲瓣。

  把最忠贞身躯献给秃鹰超度化为永生粪土

  硫磺火湖蔷薇香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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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a…

  在富饶美丽的喀里斯拜亚斯大陆,众神之塔是最高建筑。

  黑色的塔身在缪加雪山上屹立了千年,直指天穹。在塔尖向四方垂落下八根乌黑色巨大铁链,构成犀利的锐角,延伸至一片苍茫大地。

  有人说塔尖的阵型是结界。在距离天穹最近的地方,成圣成狂只在一线。

  众神之塔是大陆的禁地,就连皇族也只在缪加雪山下设坛膜拜。而当在疾风凛冽的夜晚,整个大陆上都可听见那些巨大铁链颤抖着,发出好像玻璃破碎一样尖锐的声音。

  光之清泉发源的地方,是皇宫后园。

  绵羊和矮马惬意地坐卧在草地,宫女们跳起圆舞,赤裸的足尖玲珑如玉,彩绸飞舞起来,伴着蝴蝶在飞。在百草丛中的深处,喷泉的碎花化出一道虹。

  姬娜快步跑来——

  “姐姐,姐姐。我要盘头发,盘成和姐姐一样的型。”

  她捧起姬娜圆润的小脸,大而明媚的眼,睫毛沾了水花。微微翘起的小嘴角,鼻尖儿又嫩又滑。这机灵可爱的小调皮。

  她轻轻地帮妹妹梳理头发,一丝一缕,指法纤柔。梳毕站进池边,清水中映出一双漂亮姑娘。

  她是皇国的公主——贝玲达。

  身边是小妹姬娜。

  “美丽的贝玲达,和风因你来,花儿为你开;凡间的天使啊,翅膀是云彩…

  …“

  宫女们弹着金色的竖琴,歌唱她的美丽。

  公主的面上泛起红霞,颔首隐没花间,香粉沾惹衣裙,草色明媚。

  姬娜在身后嬉笑着追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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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b…

  黑色的众神之塔屹立大地之颠,却非最近天穹的所在。

  在喀里斯拜亚斯大陆之外,是浩瀚无边的海洋环抱。一只巨大的白鸟翱翔在七海之上已有万载。

  在白鸟的背上,有着起伏的山峦,蜿蜒的河流还有迦蓝族人建造的天空之城。大陆上的航海家曾记载过舰队在海洋遭遇突如其来的白昼日食。其实那只是白鸟飞过的时候,摊开的双翼长久地,长久地遮闭天日。

  这巨大的白鸟,飞度的天空之城。仁爱的皇族统领四方,英明长治,百姓安乐。数千年的宁息,骁勇的武将也要遗忘战事。

  轮回中总有安详世界,彼在天,无役苦,无征伐。即便西天的魔族,也只在边境偶尔来犯,久无大乱。

  廿年之前,皇后产下一对双生姐弟。

  “迦楼”是皇族姓氏。

  “苍兰”是须弥山顶孤高纯粹的绝色花。

  “桫摩”则是天神赠予人世的高贵乔木。

  天空的臣民欢乐地颂歌,并传他们圣美的名,霞光和祥云亦因他们降临。

  迦楼苍兰,迦楼桫摩。

  他们有着皇族美丽的灰瞳,高贵外表,善念的心。

  在他们降生之后的十年,迦蓝王夫妇带着一双儿女离开天空城到极地出游。

  途中却遭蛇妖伏击。

  迦蓝王苦战四天三夜,妖蟒斩之不尽。四人于是藏进位于天涯海角的冰咒森林。

 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林野中,群蟒无处寻人,正欲撤离。

  眼见即将逃出生天,天空城的两位正将所率援兵也已逼近。这时,皇子桫摩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盏铜灯,随后贪手擦亮……

  援兵赶至的时候,只留一双小儿幸免。

  狼藉中,满面血污的桫摩捧着那盏诡异铜灯,蜷在母亲的尸身上清唱着无人听懂的童谣。大祭司亦在他臂上血管看见一层紫青颜色。而在他嘴角流着的,并非自己的血。

  而苍兰正抚摩着父亲那双死去的冰冷羽翼。在她的发丝、面庞、手足连同一袭白衣竟未染一丝血色。

  返程的时候,苍兰和桫摩依旧是共乘在同一坐骑。飞到半空的时候,桫摩是害怕的,他想抱着姐姐的,却被上了铁镣。

  “我感到,城内的娑罗双树……枯了。”苍兰是可以感觉的到的。

  后来大祭司在娑罗双树下定坐了七夜,桫摩是跪着的。在遍地的落叶中,大祭司用双手作成莲印,“前半劫生,后半劫灭。汝,是为灭天之魔。”

  苍兰哭了,她知道桫摩是必死的。但她的泪落在枯树的根系,它竟又有了生机。

  于是,大祭司的禅仗停在桫摩的心口。他将他囚禁。

  ……

  十年之后,当迦楼苍兰最后一次站在大祭司的身旁,又想起这些前事,她收起白色翅膀。

  她说:“我要见他。”

  “汝可以见,却不容释放。”

  “十年之前,他贪手擦亮一盏灯。你却用十年的时光惩罚一个小童的罪。”

  “一念是为心魔生,轮回永世不可赎。”

  “他已用三千六百五十三天的时间深省这一念之差,大祭司还觉得苦短?”

  “直到身死,亦不容他见天光。”

  “呵,大祭司,假如我一定要放呢?”

  “汝为主宰,吾必臣服白色羽翼之下。本当悉听汝之命,切不可违汝之旨,然……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桫摩乃是魔。万不可以放。”

  “他是我同生的弟弟,我要他挽救我们的城。”

  “吾知汝冀望桫摩与拜亚斯皇朝通婚,再以灵童血……”

  “是,否则白鸟陨落,天空城势必崩塌。”

  “切不可为。纵使白鸟万年不堕,魔性一成,此城必灭。”

  “大祭司,我很不希望你阻我。”

  “汝为主宰。族中平民、僧侣、吏官、沙弥、婆罗门、毗沙门众,凡有违令抗法抑或不尊旨意者,汝可诸杀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吾不愿眼望天空蒙尘,汝亦遭魔煞……十年前一盏魔灯,盖因桫摩心中魔光幻化……汝切不……”

  她那一剑去势快绝。

  她那一剑去势快绝,只在手起手落间。她相信年迈的大祭司不会感觉任何痛楚。那瞬间,她背上伏着的一对翼陡然铺张,高贵犀利。几簇白色翎羽徐徐飘升,表演一场圆舞的阵型。

  她跪在大祭司的尸身前:“原谅我。我是为了天空城的救赎。”

  国葬。

  国葬华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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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c…

  十岁那年,失去父母。之后十年,桫摩竟耗尽全部的自由来偿。

  十年之前,大祭司在娑罗双树下用双手作莲,桫摩无声的跪下,用心深省。

  在密闭的暗室,他以罪人的姿态度过千百个漆黑夜晚。他无限次想,那天为何随手触动竟会化出一盏灯来。那就像某位神明曾在百无聊赖间说道:“要有光”。于是便有了光。

  在父母战死的时刻,桫摩只看见一片的空白。无边的黑暗深渊中,擦亮灯火,却堕进是虚无的芒点。在记忆中再找不到半点凭据,大祭司说他是魔,他便低下头去长久自责,以求赎清自我负罪。

  安静的时候,他会听见白鸟振动翅膀的风声,听见大海的潮汐,听见隆隆的春雷和零落秋雨,听见苍茫的天光和一轮一轮蓝月。静静地推测着日落花开的轮回,数落那些罪。

  生命是一场莫大的玩笑,灯火坏灭了故事,然后寂寞占据整个世界的煎熬。

  他爱着父母、姐姐、他的城。

  而他们却说他是魔。在十年间的任何一个时候,他的泪水滴落在冰冷铁镣,黑暗中他是看不见的。但他如此相信,那些落下泪水总是清澈。

  在桫摩被囚禁的第十年开春后第一个下雨的日子。

  苍兰终于见到桫摩的眼泪。

  桫摩也见到一个长着翅膀的冷艳天使。

  一束强烈的光线照射,他的瞳孔开始不由己的缩放。她高佻的身型,清瘦而迷人,一对丰盈的酥胸藏在蓝色铠甲之后。腰身纤细,完美的腿型配上高桶银靴,那是他的姐姐,他是知道的。他还是赞叹造物的惟美。

  她并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地为他解开铁索。

  他距离她最近的时候只有一张白纸的厚度,她弯下腰,不经意触到她的胸甲。他竟可以感觉她的心跳。

  “姐姐……”

  她未应他,只是拨开他蓬乱的发,抬起他面庞,端详然后凝呓。

  她的手心冰冷,从他眼角流出的那滴泪落下来,划过她手心,竟有了亲切的体温。她轻轻唤他的名字:“桫摩。”

  “桫摩……”

  桫摩笑了,他看见她背上那对白色的翼。“翅膀,天空的翅膀,姐姐。”

  “或许,桫摩。它本该是属于你。这一切是个意外,桫摩。对不起。”

  桫摩站起身,面向分外明媚的天光。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心脏,他说:“不,姐姐。你是……这天空的主宰。”

  她向着光线走出去,桫摩立在姐姐的阴影。他想像得出她张开翅膀凌厉地飞翔,她臀部美丽的曲线,就像初日的月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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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d…

  那一天,桫摩重获了自由。这本是值得纪念的日子,却因为苍兰的惊艳亮相,紊乱了他的呼吸心绪。

  在廿年之前。他和她曾在同一处子宫彼此取暖。童年时分,也曾同床睡眠,记得当他焦急哭闹,她会像母亲那样将他入怀中。

  岁月如歌。在他重见天光的那日,面对这样一位绝色的姐姐竟在突然之间不知所措。而那对翼,那是天空城主宰的唯一象征。只有被定为真命天子的人才会被赐予这洁白尊贵白羽。

  神之庇佑。

  曝见的时候,他开始憎恨这命运的玩笑。眼前突然现出无边黑暗中的某一盏灯。

  “三年前,在极地冰城”尼拘摩罗“……”

  “你为父皇母后血了仇?”

  “是的,桫摩。当巨雀剑没入蛇帝心脏的时候,天空现了闪电。我看见父皇和母后在另一个世界含笑,刹那之间,背膀之上竟曝生出这对白羽。”

  “当……当时……是怎样……”桫摩顿了一下:“当时,父皇和母后是安详的吗?姐姐。”

  “是的。安详。我的桫摩。”

  她的面孔是冰雪纯白,银灰色的眼眸犹如寒潭静水的光泽。

  她的颈高贵修长,铠甲是天空的蓝。

  她是天空城绝色的女皇,举手投足尽是典雅气质。

  她的小腿那样匀称迷人,穿上一双银色高靴,飒爽英姿,也美艳至极。交叠双腿的姿态,裸露出大腿白皙的肌肤,也恰到好处的隐去短裙下的幽微。鞋跟太精美,反射出冷艳的金属光芒。

  当她转过身,他开始细赏她完美的腰臀。向上是更加完美的腰臀,贴合着短裙的剪裁,线型与弧度如此精妙的结合一体,无从挑剔。

  他亦迷恋她的步态,细致到腿、臀、腰、臂的每一次轻微摆动。而那一双翼,他越是看得清晰,带着惊惧意味的视觉审美,却又含有无限敬畏。

  桫摩沉默着,然后微笑,神情专着。

  “姐姐,你是……我的骄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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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e…

  童年的时候,他曾如此熟悉她的身体。而现在,当她以如此优雅的姿态在皇座上交叠双腿的时候,桫摩却有些不敢正视她。

  她是声音是悦耳的,却有着冷冷的威仪。

  因为她拥有着那对神予的翼。

  “桫摩。”

  她唤他的名。

  “大祭司指你是灭天邪魔。”

  “唔……姐……陛下,我……”他清了嗓音,再以极快的语速说道:“无论是魔非魔,父皇母后因桫摩而死。这是桫摩的罪孽。那日那景,是桫摩终此一生无限忏悔和永难逃脱的心债。”

  “多年前孩童过失,我常常亦祈告神明宽恕。”

  她打断他,他又打断她:“不。神魔的执念,俱是心生。纵在一念,是我非我,亦神亦魔,这些……却并非陛下能予界定。”

  “桫摩,你否是怨恨大祭司降你十年刑罚?”

  “不。陛下,这十年来桫摩无一日不在深省,惟恐走火入魔,枉负大祭司的善念。”

  “桫摩,这十年我亦无一日不在挂念。每次冬天风寒雪降,都想为你加衣,送去莲羹。可大祭司却是阻拦,指你为灭城之魔。无论亲人也好,陛下也好,你的话在我听来也是心乱。”

  “姐……陛……你……”桫摩握紧成拳,眉心渗汗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
  苍兰保持在优雅冷傲的坐姿,浅露笑颜,刻薄淡定。

  巨响。

  是桫摩挥拳轰裂了地上的玄武岩。再又双手抱头,歇斯底里的嘶吼:“我——不——是——魔!”

  一念错失换来十年禁锢。太过长久的凌迟,桫摩早已遍体鳞伤。当他的伤口再次被裸露刺激,他便像疯子一般宣泄癫狂。

  侥幸这场癫狂并无其他人见。所以苍兰依然游刃有余。她走近前,捧起弟弟的面庞,轻吻前额。

  就像幼时安慰他哭泣,抚摩他后脑浓密的乌发,一遍一遍,她那柔美的手指恰到好处。微笑,却非浅尝。她像每一个干练的姐姐一样,努力让情绪激动的男孩回复平静。

  她说:“桫摩,我们的同生的姐弟。桫摩从前是天空最好的皇子,只是他犯了错。”她说:“我们都原谅他。”

  她让他枕在她柔软的胸部,希望给他宁静。

  他在她的怀抱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。而在她的眼中,桫摩总是十年禁锢之前,那个倔强爱哭的小孩。

  她就这样把他放在怀中,触摸他的发肤,告慰十年的相欠。

  “桫摩不是魔,是好弟弟,是天空的救主。桫摩。”

  皇座边,女皇苍兰跪着的,桫摩一直趴在她大腿的铠甲,她一次次数着他的心跳。直到他睡着。

  她把背上的翅膀前倾,合并成最小的角度。那像一床被褥的包围,希望他可以感到暖。

  这日乍暖还寒天气,斜雨降落。连绵细密。

  这幕十分暖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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